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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第1页）

柏林同铃兰认识的时间远比别人想象的要长。

在她还是一位地位尊贵的公主时，地狱的君主们她已经见了个遍了。但是正如现在的贵族们经常举办社交性宴会一样，翡翠王朝大大小小的宴会多到像海里的沙子，谁能指望一个十岁的孩子记住每一张脸呢。

反正铃兰不是天才，王朝里的玫瑰娇嫩无比，她只负责在一些国家级的会见上露面走个过场。因此印象最深的自然是当时排场最大的，欢迎仪式最隆重的。

柏林携带着黑暗耀武扬威的到来时，铃兰正努力爬上停龙台。

这里是整个王城最宽阔高大的建筑，火山岩柱搭建起来的顶棚覆盖半片区域，厚重的白岩铺满这里的地面——只有这样才能容纳巨龙在此停留清洗。

她穿着底衬淡绿的宫裙，墨绿的云锦蕾丝繁复的点缀在领口和袖口。乳黄色的珍珠排成一趟挂在左襟上，黑色的大蝴蝶结华丽的吸在腰间，正随着铃兰的动作拖坠在地上，蹭上一层浮土。

她第三千次抱怨过于沉重的服饰严重阻碍了身高成长，但女官们只是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给她套上套装，并宣告今日的行程。

会见矮人大公，喝一小杯苦菊茶保持清醒；会见光精灵女王；换一身装束参加午宴；短暂的午休后参加一个无聊透顶的花园游戏；礼仪课后是骑术课，骑术课后——

简而言之，微笑和等死。

“殿下，这不是您应该说出的词汇。”赛琳娜严肃的提醒她。

好吧，好吧。

铃兰愤愤不平的朝上爬，过于宽大的台阶使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滑稽的兔狲努力穿上人类的衣服学习行走。

高处有些风，铃兰黑色的发丝被吹乱了。她迈上一节台阶需要用手攀着，到达最后一级台阶时，手和裙子都已经灰扑扑了。

凌乱的爪痕密密匝匝的分布在每一处，把这里变成怪诞的涂鸦场。冰冷的火山岩柱有十个铃兰粗细，刻着古老宽大的如尼，巍然不动的支撑着穹顶。

黄金巨龙们总喜欢在坚硬粗糙的柱子上剐蹭身体挠痒，时间一长原本嶙峋的表面变得光滑，凸出来的部分像红宝石一样明亮。

这里的穹顶雕刻着黑龙尼德霍格和世界树，高深宏大，铃兰抬头望去甚至有一会儿的眩晕。

此刻整个露厅内悄无声息并且发暖，夕阳把光全部存放在这里，石柱投出倾斜的灰色阴影。铃兰走到外面，碧空万里无云。

微风带来一种闻所未闻的气味，她想起几个寡淡的故事和没头没尾的驯龙传说。

这里可以看到辽阔疆域和火巨人国度总是烧红的天空——只要你足够高。铃兰显然并不在此类里，她默默比了比自己和石围栏的差距，试图计算出要几年才能长到那个时候。

女官们为了找她已经忙的焦头烂额，陛下吩咐必要要在晚宴开始前把她带到宴会厅里来。

而铃兰在空荡的停龙台游荡，没人能想到她会爬到这里来。今天是一位尊贵的地狱主君来访王宫的日子，她不想面见什么地狱来客。上一位来到人间的恶魔说她像一只黑色的小羊——竟然会有人认为这是一种赞美？

她的宫裙被冷风吹透了，西边的天空变成紫红色。今天没有龙族来到这里，铃兰曾经跟随使团访问巨龙族时被一条黑色的夜煞攻击过，因此凡是有关于这种狰狞的生物的东西都被禁止出现在公主的寝宫里。

恐惧源于未知，不了解龙类怎么能克服恐惧呢。

在她想象骑在龙背上飞翔过高丽斯山时，有脚步声出现在身后。铃兰马上机警的回头，她看到黑暗和虚无。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弯下腰，他看起来大概有三十多岁——和哥哥差不多大——足以让贵族姑娘们倾心的那种阅历丰厚的男人。黑色的头发下有一张过于硬朗的脸，一眼看去惊人的威严和不容冒犯。

探究的目光让铃兰感觉他眼前是什么未知的昆虫——还是有毒的那种。

铃兰一瞬间想到她的哥哥有时也给人这样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并没有穿标准的爵士装扮，一件过于宽大的黑色袍子，里面是战士一样的皮质软甲，阴影藏匿在搭扣里。

不只是阴影，铃兰注意到这件袍子时她的目光已经无法转移开，那袍子上翻滚着灰白色的气，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反复形成又破碎，就好像那是些游魂。

“他们被编织进去的时候肯定不好受。”铃兰及时跳开，抬起脑袋尽量使自己显得高傲。

“噢，顽劣的小黑羊。”男人把目光投到远处。

铃兰感到被冒犯。她努力说服自己地下生物最高的审美就是“黑羊”，但是没什么效果。

“离我远点鬼魂。”

她像一头瞪羚，拿刚刚长出来的小角拼命顶撞让她不舒服的事物。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像看一株草或者月亮一样没有温度。

就在铃兰愤怒的想要让他为这一招付出代价时——

“你太没规矩了铃兰，你的宵夜取消了。”

铃兰瞪大眼睛，她简直难以置信，“为什么！”她冲着哥哥大喊，尖锐的童声在停龙台扩散开来。

汉谟拉比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女官赛琳娜跟在后面，把一件细绣番石榴的披风仔细地盖到铃兰肩上。

铃兰听到她的哥哥歉意的同男人解释，赛琳娜蹲下替她系上粉色凌边绳结，低声说：“你该庆幸了殿下。这位就是十二主君之首，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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