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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滞于‘午’的世代之中,劳碌与宴乐,占有与离弃,遗憾与完满,思辨、求索、生存、婚姻、价值的实现、道德的判定......一切非生非死,人必须既剖析生存,又逃离生存。”
范宁在前方静静地走着。
干涸的湖床既像曾经移涌中的荒原,又像“X坐标”悬崖下方横无际涯的虚空。
以前,他自诩是浪漫主义时代最后的掘墓人,世人也如此这般以为。
但范宁反倒觉得,曾经的自己从未以如此的视角理解浪漫主义,从未像如此这般,去写作一首不会上演的“夜行漫记”篇章。
“浪漫主义的”形容词,在这里成了一种标示其外部世界与心灵世界,标示有限与无限,暂时与永恒结合的神秘的思考方式。
范宁藉此剖析着自己曾经所有的心境,所有的叹息,所有的疑虑,本能地、梦游般地倾心于曾经不愿面对的《第六交响曲》中的所有阴暗与罪恶,倾心于一片对位的和谐中,一个闪烁的隐喻中,一种超验的修辞中。
他固执地“浪漫化”着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
人们跟随他夜行。
这些影子应该不是真正的存在,只是那些收集的“星光”的确认与投射。
行之所至,湖岸的崎岖山崖边偶有一些“庇护所”。
房屋、木棚、台柱、破败的舞台。
里边不时飘出断续、走调却坚持演奏的音符。
或许是当初异常地带回潮、滥彩的浆液席卷而来时,一些侥幸保留下来的特纳连锁院线场馆遗址。
幸存者们蜷缩在席位上,听着这些调的音乐,维系着他们所以为的心智的最后防线,周边的墙体覆盖着一层极其复杂,不断自行微调的谱面,音符赫然都是用一种类似干涸血痂的材质构成,并且,这些“乐谱”明显正在缓慢
地侵蚀着载体本身。
这些人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着,或是濒临腐烂,或是已经腐烂,这都不重要了,不知名的恐惧早已啃噬心脏,只剩素日的“职业习惯”维持着仅剩的求生姿态。
下方湖床的范宁轻轻遥望和招手。
这些扭曲的人和物的遗址瞬间风化、坍塌。
又是几点星光徐徐飘起。
尘世腐坏之物向着月夜上浮,又被行路者召回,凡因爱的感触而变得神圣的,必和解融化,以隐秘的形状流到历史长河的岸下,在此同入睡的影子们行路。
范宁在前方静静地走着,如在策划一场巡礼。
湖床与湖岸存在高差,湖岸蜿蜒崎岖。这是所见。
湖床的纹理本身亦如是,也有落差,也遍布更高的山崖和更低的河床。这也是所见。
范宁低头看路,看着脚下一些更为狼藉的所在,宏伟立柱、残破穹顶、散落的雕像、门的合页的残骸。
那时,后来,新的一批投建的更高标准的特纳艺术院线,都是这种样式,其中有几家在艺术救助事业上做得特别出彩的,在“院线评级体系”中得到了相当高的荣誉。
一片狼藉的碎片中,有一些孩童的人偶一一只是歪歪扭扭的,用废弃木料和碎布勉强拼凑出的“人形”??它们保持着坐姿,面部空洞,一些颜色剥落、形态扭曲的小木马和铁皮鼓散落其间。
吉他拨奏出一段简单的循环音型,引出木管组带着些许民间舞曲风格的天真旋律,像是孩子们围成圆圈游戏的歌谣。
湖床上的脱色人偶忽然齐齐掉转方向,面朝范宁。
几缕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彩色星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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