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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姜青羊（第2页）
林昭跪倒在地，泪水滑落。他知道这些人曾背负多么沉重的罪孽感。他们在黑夜中杀死被洗脑的妇孺，只为阻止逆愿钉扩散；他们亲手焚毁藏有无辜者的村落，只因整片区域已被污染。他们本该得到宽恕，却被时代遗忘，最终沦为他人操纵的工具。
“这不是复仇。”他低声说，“这是精心设计的精神献祭。用七个最痛恨自己的灵魂，点燃一场针对‘赤心信仰’的反噬仪式。他们要让人们相信：巡天使才是真正的暴君，而所谓的自由，不过是谎言编织的牢笼。”
就在此时，其中一具尸体忽然睁眼，双瞳全黑，口中发出不属于本人的声音：“你说得对……所以我们必须醒来，纠正错误。”
林昭迅速结印，释放愿力屏障，但已迟了一步。那尸体猛地坐起，七人同时抬手，掌心射出黑色丝线，直冲地面三百铃村遗址。丝线没入土壤，瞬间催生出一片诡异植物??通体漆黑，叶片如刀，根系深入地脉，竟开始吸收方圆十里内的愿碑余晖！
“不好！”苏砚惊呼，“他们在重建‘影织网络’！这些植物是新型逆愿钉载体，能通过土地传播集体催眠！”
林昭毫不犹豫，割破手掌，以血书写古老禁咒：“以吾愿痕为引，召九碑共燃！”刹那间，天地变色，九道赤光自九州各地破空而来，汇聚于他头顶，凝成一把虚幻长剑。他挥剑斩下，七具尸体应声倒地，黑植尽数枯萎。
然而，当他喘息着收回力量时，却发现石壁上浮现出一行新刻的文字：
**“你杀了他们第二次。”**
林昭怔住。
是啊，这些人虽被操控，但他们确实主动选择了背叛。可他们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当一个人在极端痛苦中失去理智，他的行为还能归咎于他自己吗？
苏砚轻轻握住他的手：“别让这个问题压垮你。姜望当年也面对过同样的困境??当他烧毁浮图塔时，有多少无辜者因此冻饿而死？可若不烧，亿万生灵将永世为奴。选择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明知会错，仍要前行。”
林昭闭目良久，终于起身，将七具遗体逐一安葬于村后山坡，并立碑铭曰：“迷失者归途”。
返程途中，他下令彻查所有历史档案中关于“记忆隔离术”的使用记录，并公开承认：“我们曾为了保护他们，而将他们放逐于黑暗。这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诏一出，举国震动。许多老巡使公开忏悔，讲述当年不敢提及的往事；更多民众开始理解，所谓英雄，并非无所畏惧，而是背负着恐惧继续前进。
一年后，三百铃村重建，新铃铛不再由愿碑碎片铸造，而是融入了每位村民自愿捐献的一滴血。铃声响起时，不再是单调的警示，而是汇成一首歌谣，传唱那段被遗忘的历史。
而林昭知道，真正的战斗仍未结束。
某夜，他在灯下翻阅新呈报的情报：北方边境，有孩童天生额现赤痕，却无法激活愿痕；东海渔村，渔民梦见巨塔升起，醒来后集体修建石坛祭祀；甚至在朝廷内部，已有大臣提议设立“道德监察司”，以预防潜在的思想偏差……
一切都在重复，却又不同。
他提笔写下最后一段《赤心训言》：
>“我们无法终结轮回，正如河流无法停止奔涌。
>但我们可以在每次洪流来袭前，多筑一道堤坝；
>在每次黑暗降临前，多点一盏灯火。
>不求永世光明，只愿薪火相传。
>若有一天，所有人都忘记了姜望的名字，
>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一句真话挺身而出，
>那么，赤心仍在巡天。”
搁笔之际，窗外雷声滚滚，暴雨倾盆。一道闪电劈落，照亮庭院中的愿碑投影。林昭抬头望去，只见碑文最后一行，竟自行浮现新字：
**“守望者不朽，因其心常新。”**
他笑了笑，吹熄烛火，走入雨中。
铃声再度响起，这一次，从四面八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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