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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内三人嘻嘻笑笑喝茶谈天,有了莹莹这个活宝气氛总不至于太僵。
“你觉得从前的历练让你有了什么长进呢?”他好似领导问职员话一般对着林婉半打趣着。
“明白了一句话。”
“嗯?”
“他人即地狱。”
林婉从前觉得地狱就是刀山火海,是阿修罗,是面目可怖的牛鬼蛇神。总之就是远远嗅到味道就知危险的去处,仿佛鲜明的用黄色和黑色打着惊叹号用作警示。在很多话本子里地狱都是十恶不赦的王八蛋才会去的地方。林婉想着自己虽然不守规矩了些,但心里终归是清清静静的,师门的教导是一刻也不敢忘,哪怕天底下的人都蠢到要下地狱了,也轮不到她。
后来她才发觉她错了。原来地狱和人间本没有什么界限,烈焰为每个不信邪的人备着。
有时笑脸相迎胜过青面獠牙,人人的面皮背后都藏着一副骷髅头,不知道在何时会突然冒头,给你重重一击。每当林婉觉得,自己终于走出人世的迷雾森林,求得真心和善待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就会在前方等她。她才意识到,人性的恶与善一般,都没有底限。其实她不怕那些正面出击的伤害,她早已习惯无谓的批判与污蔑。只是她怎么也预料不到。那些曾为了进入她生命里,付出过令她难以理解深情的人,最后竟掏出匕首狠狠刺向她。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中途的质变,还是一开始,就是目的不纯的靠近。她宁愿是世事不能尽遂人愿的持久,也不想去相信那些美好的相识是他人的蓄谋已久。她是一个记好不记坏的人,她盯着那些曾让她敞开内心去诚心相待的瞬间,无法接受这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情假意。
她一次又一次,把背面交给了一个个笑面虎。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在离开的时候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斥责她不肯再让他们多吸一点血。
此后林婉才知道,有的人,用语言表达自己,而有的人用语言伪装自己,并在开口说话前想着如何从别人嘴里套出对他更有用的信息,如何让对方说出足以让他离间与堪破关系的话语。这招,叫做引蛇出洞。他们循循善诱,然后一击即中,随之便大声宣言。
林婉庆幸,她没有历上这一劫,否则她必然难逃。
她本就对人情寡淡,于是更觉得诸般无趣,她对报复和公开于众也没有丝毫兴趣,个人应个人的劫罢了。后来她也常常怀疑,是否只有自己在人情里不贪图地较了真。因为这是一场人与人的交换游戏,你不去拿别人的东西,别人自是觉得你不愿给予或故作清高。
“你发现没,你经常忘记自己,有的时候玩着玩着就较了真,你该知道你和这一切都不一样。”他笑着给她添上了茶,眼里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天底下如果连你都不能尽情尽兴了,那还有什么趣味。我记得那年我上琼山,见到你的样子,是那样不羁和洒脱,天地间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是你拿在手上把玩的玩具。你师傅同我说,你是他见过天资最聪颖的苗子,懂得玩胜于一切苦修,也是你,把整座琼山带活了。”
“可毕竟,也不是在琼山了。”林婉无所谓地摇摇头。
“只要你愿意,哪里都是琼山。”他把玩着手中的青色瓷杯,“或许,你从未离开过琼山呢?”
“可是师傅他们不在了。没有了他们,哪里还有琼山。”
“真是小孩子话。我还以为你是真的长大了呢。”
林婉泄了气,在一旁拖着腮子,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师兄他们我真的再也找不到了吗?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能帮我想想办法吗?多少血都换。”她突然一脸严肃道。“哈哈,你还以为自己还是琼山上的那个林婉啊,你现在就是一凡胎肉体,我可不敢谋财害命。
“他们去了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你知道的。就算是神仙也无法随意穿梭在不同的法界。你看这不是还有我,要是无聊了就来这院子里,顺便给我研究研究药方。这人间的钱,可真不好赚。”
“就知道骗我血,不知道骗人钱吗?据说你是个大师呢,连我弟都知道。我还以为你赚的盆满钵满了。”
“在人间做什么事都要花钱,我虽然赚得多,但花得也不少啊!你看看,你贪嘴要吃得那些玩意儿不论,你手上得那只杯子可是我刚从景德镇专门订来的粉彩玲珑瓷,少一只都要掉价一半!”
林婉心里咯噔一下,捏着杯子的手差点就松开了。
她又捏起一块松糕,想着定要把本吃回来:“说说吧,这到底是什么药方非要我的血。”
“暂时不能说,商业机密。不过你放心,到时候一定分你一杯羹。”也不知道是谁随谁,这兄妹两人玩笑来简直一模一样。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林婉一把扯过盘子,塞了更多的果子进嘴里。
“无所谓啊,反正毒的不是我。倒是你,扰乱了天地秩序小心又绕回去,这慈航苦渡的人间我猜你是不想来了。”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纸扇,老神在在地晃着,怪不得喊他半仙呢。
“什么秩序?”,说来就气,就这破秩序,交代了七世了还没完,“哪写着哪写着,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管我。”
“是是是,本来就没法管你,老早轮了这些年了,女娲娘娘在哪儿睡着了都不晓得,唯一可以证明你存在的琼山一整个在此间寂灭了,怕是孙猴子都没你能耐大。”
“那你找猴子要血去,找我作甚?”
“好了好了,你俩怎么拌起嘴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小情侣呢?”莹莹竟然拿出瓜子在一旁磕了起来,至于她磕的到底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剧本里没有这个情节。”
“那剧本里有啥?”
“有爹有妈甚至还有一个青春期的叛逆老弟,你敢信,我去问那破庙的和尚到底怎么回事,那和尚居然跟我说这是我的“缘”,我说你咋没有呢,他说他是出家人和我不一样,和我不一样……”
“没人同你一样,你现在逃还来得及。”他向林婉投去了同情的目光,虽然只有三分真切。
“逃到哪里去?我还没有解了我的缘呢,和尚说在缘解完之前就算我身死一百次还是会重来的,我可不想重来了……”
这可真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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