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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博闻强记严世蕃133（第1页）

如果穿过东边那条通道，走进北面那间精舍，第一眼便能看到正墙神坛上供着的三清牌位，三清牌位下是一座铺有明黄蒲团座垫的八卦形。

紧连大殿的那面墙前，显出整面墙一排高大的紫檀木书橱。书橱前兀然徜徉着一个身形高瘦穿着轻绸宽袍束着道髻乌须飘飘五十开外的人。

要不是在这里，谁也看不出他就是大明朝当今的嘉靖皇帝朱厚熜。

他慢慢徜徉到贴着“内阁”标签的那架书橱前站了下来，抽出一本奏折，却不翻开，仍然微侧着头，站在这里比坐在蒲团上更能听清大殿那边所有人的说话。

严嵩刚才那段话他听进去了，现在在等着其他人下面的话语。

水至清则无鱼，四名内阁大臣中，徐阶和严嵩看起来走的挺近，可嘉靖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徐阶内心实际还是不满严嵩，其他不说，便说徐阶之前一个从不信道的人这些年来一直钻研道教，他就不信这徐阶没有和严嵩争宠的意思。

严世蕃就不说了，老伙计的儿子，且甚得他心。

吏部吕本是听严嵩的，刑部郑晓、户部马坤和严嵩不对付，兵部杨博是中间派。

他不傻，这些东西他门清，弹劾严嵩的折子在墙那边有半箩筐，他都懒得看了。

为什么不看？因为严嵩做的事情他都知道。

就拿今年下半年兵部超支了二百万这事儿来说。

当时严世蕃进献了一种新式船只，叫什么“盖伦船”，太难听了，他给换成了“安海”。

当时严嵩提议大明海军需要更换船只，在更远处追击倭寇，御敌于外，所以需要造新船，这才批下了三十艘船五百万的银子。

只不过最后只花了三百万造了三十万艘船上，按理说剩下的有二百万两应当重新归到户部，可工部说新船超了预算，所以五百万花完了。

这一进一出，二百万的亏空就出来了。

对外来看，是工部建议造船递交给户部批下来的银子，银子批下来有了亏空，那自然是进了工部尚书严世蕃的口袋里。

可嘉靖明白，这二百万两化成了金箓大醮坛上的贡品，也化作了浮香亭、撷秀亭、水云榭等。个人修建宫殿庙宇以求继续修仙升天也是需要银子的，可对于帝王来说，怎么可能直接参与“捞钱”？

直接伸手要钱，或者说直接参与了“取之于商、取之于民、取之于官”，也将会让帝王本身背上深深的骂名，这对于极为看重自身“名节”的嘉靖来说，是绝对不会如此的。

所以，他选择了严嵩，或者说他是在选择与严嵩做一桩交易，他让严嵩结党营私、中饱私囊，同时也不能忘记帮助皇帝去完成“捞钱”的任务，并且要在适当的时候，为帝王扛下所有的“黑锅”。

这便是严嵩之于嘉靖真的价值与意义所在。

嘉靖叹了口气，往些年这么做倒也没问题，可当户部把今年一年的账目递过来，那一千四百万两亏损赤裸裸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觉得是时候得想办法弄些银子了。

“嗯，严阁老说的这封奏折我也看了，得皇上准许，前几日也已经给各位抄送了一份。”内阁次辅徐阶说话也和严嵩一般的慢，只是没有严嵩那种笼盖四野的气势，他看了严世蕃下首的准内阁阁员兼兵部尚书杨博一眼：“大家都说说意见吧。”

首先立刻作出反应的是严世蕃：“我前些时日收到徐次辅的折子后，特意去了国子监翻阅资料《灜涯胜览》《星槎胜览》《西洋番国志》以及《明会典》，后来又得了陛下准予，查阅了宫中的《成祖实录》《仁宗实录》《宣宗实录》《英宗实录》。”

说到这儿，他不免有些得意，毕竟不是每个臣子有机会翻看宫中内府之密藏《实录》。

马坤倒是看到了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暗自嗤笑，可实际却打起精神——他虽然看不上严世蕃为人，可倒也承认其博闻强记，熟习典章制度，畅晓经济时务。

“大明永乐三年开始，成祖文皇帝就命郑和率船队远下西洋，前后七次，商货远通；时人认为郑和多次下西洋开支浩繁，消耗了大量国库储备，也引起了宝钞贬值。”

“当时代车驾郎中刘大夏就曾质疑道：‘三保下西洋，费钱几十万，军民死者万计，就算取得珍宝回来又有什么用？’”

户部尚书马坤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严世蕃下面的话让他措手不及。

“可我通过查算，得出结论，郑和下西洋，不仅没亏钱，甚至还挣了不少银子。”

“郑和下西洋时，多携丝绸、色绢、青瓷碗盘等，而其大多可换等同的货物，比如胡椒在南洋是400斤1两银，而洪武年，胡椒给价则为100斤20两银，差价是80倍于产地。”

“我就拿瓷器举例，《明会典》规定，出口至西洋的瓷器定价如下：青花白瓷盘，每枚售价五百贯。青花白瓷碗，每只售价三百贯；青花白瓷瓶：每个五百贯；青花白瓷酒瓶，每枚售价一千五百贯；豆青瓷盘，每枚售价一百五十贯。豆青瓷碗：每枚价格一百贯；豆青瓷瓶：每个售价一百五十贯。”

“我作为工部尚书，对咱们明代官窑青花白瓷的成本再了解不过，一个瓷器的成本不过几十文，却能卖出几十石米的高价，这简直是暴利。郑和每次出航都会携带大量的瓷器以增加船舶的稳定性。十万只瓷器的成本不过百万贯，却能带来一千万贯的收入！”

一开始，马坤便不看好折子里的内容，听严世蕃说郑和下西洋挣了不少银子，他还有些措不及防，可听到这，他不禁冷笑道：“呵呵，难不成严尚书说的一千万贯是指永乐二十二年，郑和带回来的胡椒市场价格已从洪武年1两5斤的价格贬值到1两10斤，可折俸给官员的时候，依旧按照洪武年胡椒的价格计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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