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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集 仁者之剑湛卢（第2页）

武安军骑兵死伤一千，步兵死伤近千，这每一个士卒对剑鼎来说都是宝贝，结果却死在了异国战场。刺槐军伤亡也近千，而随军此次死伤近六万，折损两位猛将，这所有的牺牲，说到底皆是因为一个君王功在千秋的大运河。

剑鼎下定决心躲在汜水关医治伤员，不再搭理虎牢关的战事，但没两日，新月就来了，说张须陀想见他。

这是剑鼎第一次和张须陀单独见面，此刻的张须陀已经没了那股的铁血冷，满眼的沧桑与透彻。

张须陀是站着迎接剑鼎的，郑重的躬身行礼：“先谢谢剑鼎将军两次救我！”

剑鼎扬眉，原来这位老将军什么都明白啊，也还礼道：“都是袍泽，理所当然！”

张须陀看着剑鼎，眼里满是惜才与慈爱：“木德国能有剑鼎将军，将来定然能闻名鹿野！”

剑鼎心里暗叹，咱木德国也有一个昏君，不比你们的差，整天也想着作死呢。剑鼎拱手道：“老将军叫我名字就好，此刻，我只是个晚辈。”

张须陀摸着胡子笑了一阵，询问道：“我听新月说剑鼎你擅长的是剑？”

剑鼎答道：“爷爷教的剑法，我还跟着舅舅学习箭术，但年纪小，气力不足，还张不开弓。”

张须陀将配件递给剑鼎：“你看看我这把湛卢剑如何？”

“湛卢剑！”剑鼎目光一缩，鹿野大陆传说有十大神剑，湛卢剑就是其中之一。剑鼎小心翼翼的接过，稀罕的拿在手里欣赏。这把剑通体漆黑如墨，剑身与剑刃浑然无迹，它明明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你却感受不到它的锋利，只有沉淀的厚重和对众生的慈悲。

湛卢剑突然发出一声剑鸣，剑鼎心神一震，仿佛无形中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透视自己的内心，将所有的秘密和过往都看了去。剑鼎的表情一下生气，一下羞耻，一下扭捏，一下尴尬，完全沉浸在和这双眼睛的交流之中。

张须陀同样思绪万千，一下震惊，一下恼怒，一下绝望，最终又释然。看剑鼎的神情恢复平静后，张须陀开口道：“我十四岁那年在山中游玩，突然天空飞来一柄剑落到我的面前，父亲告诉我说，这把是湛卢剑，一把有灵的剑，他会自己选择一个有道的国家辅佐。我带着它南征百战，战无不胜，有它在身边我就知道，我们大随国运昌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剑鼎不可思议的看着湛卢剑，他相信张须陀的话，刚才他确实是和湛卢剑交流了，但主要是他被湛卢剑单方面的交流了，湛卢剑将他脑子里的所有记忆都浏览了一遍。

张须陀神情黯然的道：“这些年，为了大随的稳定，我杀了不知多少义军，但我从来没有动摇过，因为有湛卢剑在。但在金堤关，湛卢剑对我表达了愤怒，一种压抑许久的愤怒，原来它早就失望了，从我一开始屠戮义军的时候！君有道，剑在侧。君无道，剑飞弃。若是我早些发现，也许蓝忽儿和武士信就不会死了。”

剑鼎狐疑的问：“将军，你该不会是想说要把湛卢剑送给我吧？”

“你真是聪明的孩子！”张须陀点头，“这些年不是只有你碰过它，但只有你和它产生了共鸣，这种共鸣比我还要深厚，它已经选择了你！我其实希望它选择宇文成都或者新月，至少这把剑还能留在大随，可惜”

剑鼎有些纠结的道：“将军，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目标是屠敌九百万！像我这种人，湛卢剑也不会呆久的。”

张须陀不以为意，他自己也是满手鲜血，做将军的人哪有不杀人的。张须陀沉吟了片刻，道：“我年轻时候的目标是成为天下剑，我觉得那是值得任何一个将军用毕生去追求的荣耀。我不记得我杀了多少敌人，但现在，我愿意放弃曾经所有的战功荣耀，去换取那个义军小女孩的命。”

剑鼎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谁，但看张须陀眼神中的悲怆，似乎比说起蓝忽儿和武士信的死更甚。

张须陀语重心长的道：“剑鼎，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赞誉，屠得九百万也只是一世是雄，空留虚名。但救得一命，却是众生之喜，这一命或许会有孩子，有一代一代的后人，开枝散叶。因为你的慈悲，他们才得到生命，这不是更值得自豪骄傲的吗？”

剑鼎沉默，张须陀用一辈子杀戮换来的感悟，也许他此刻无法感同身受，但若是他一点都听不进去，未来或许会跟张须陀一样的结局。

张须陀站起身：“我这一生，因直言敢言，不被君王所喜。看不惯小人当道，又难与朝臣相处。专职杀戮，没为百姓做过多少事。那日你问我是不是怕了，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名誉，我是怕了！我怕世人不知我张须陀的忠义爱国，只留下千古臭名！”

剑鼎心神一震，他惊愕的瞪着张须陀，这位老将军该不会是想做那事吧？

张须陀郑重的拱手道：“我的路已经走完，请你带着这把仁者之剑继续走下去，我相信最终让你成为天下剑的不是屠杀九百万的威名，而是仁者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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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须陀下令周围州郡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有抗命官员，皆被军士当场斩杀。百姓得了生机，欢呼而泣，皆赞颂张须陀。有了粮食度日，百姓也不需投靠义军求生，这虽然是解一时之急，可已经是张须陀最后能做的事了。

随王大怒，下旨训斥张须陀贪功冒进，害随军大败。又擅自开仓放粮，挟持民意，罪大恶极，不可宽恕。即刻撤去张须陀所有职位，命令宇文成都和杨轩感将他压入洛阳，虎牢关的防御交给了另外一位重臣。

剑鼎再看到张须陀时，他已经换了囚服，坐在囚车中，被押送去了洛阳，剑鼎知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可敬可悲的老将军了。

剑鼎抱着湛卢剑，看着远去的囚车，轻声道：“张将军，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身为剑的可悲，我不想做别人手里的剑，落得你这样的下场，我要做执剑的人！天下剑，当我一统天下之时，我手中的剑就是天下剑！”

湛卢剑发出微微的剑鸣声，仿佛也在跟这位相伴一生的老朋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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